□ 曹良雄

最近，我决定将住了十年又出租了十年的旧房卖掉。

我对这套旧房子是很有感情的。不是因为儿子谈了对象想在郴州安家，这套房子我是绝对不会卖的。卖了房子再到郴州买房，只能付个首付。这也算中国传统父母对子女的一个最大的义务吧。

知道房子迟早要易主，趁着房子还没卖出前，我隔三差五地到房子里去看看、坐坐。站在窗边看河水、远山还有车流人流，居高临下，千般景色尽收眼底。看着那有点泛黄的内墙，墙面上的涂鸦，几块缺角的瓷砖和在乡下打的油漆都不均匀的旧家具，我感慨万千。

我这套旧房位于永兴县城北大桥地段，便江河从楼前流过，哗哗水流夜以继日。周围分布着城关大市场、干劲路商业街、先锋小学、永兴一中、县人民医院，交通、购物、娱乐、就学、就医相当方便，总而言之是居家的理想场所。

那是1998年的事了。那年我刚从鲤鱼塘工商所调到县工商局工作，刚好碰上局里建房。这是全国房改前最后一次福利分房，我算是赶上了一趟“福利末班车”，成为了“既得利益者”。当时因为房子数量少，并不能保证全局人手一套。分房只有在机关工作或在下面担任所长的才有资格。选房时又要按拆迁户或资历来打分，我资历最浅，只能听天由命。一次局一把手亲自找我谈话，说是房子只盖七层，全局只有48套，我打分排后，分不到房子了，但答应老24套空出来的房子由我优先选一套，我只能听领导的。后来局里决定房子加盖一层，盖八层，我可以在八楼选一套。新房面积大位置好，就是楼层有点高。谁都想住新房，我毫不犹豫地选了一套。

购房子资格是得到了，但要预交五万元。天哪！这可是一个天文数字啊! 1998年，我们的工资才几百元。那年我老婆因县信用联社裁员，还是临时工的她被“一刀切了”，完全没有收入来源了。又要买房又要吃饭还供孩子上学，怎么办？当时我们全家就没一分钱积蓄，倒是结婚时欠下两万元还没有还清。压力山大啊！

我是1990年参加工作的，那时月工资才一百多元，住的是单位房，每月吃光用光，真正的“月光族”，从来就没想过买房买车的事。

车到山前必有路。没办法，就想办法。借钱。向哪里借？我父母是农民，为送我读书已家徒四壁，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向老婆的兄弟姐妹借？他们也面临着要买房的人生大事。有点钱的妻妹又看不起我这个“乡巴佬”。我绞尽脑汁、厚着脸皮、壮着胆子向银行向亲戚向同学向同事向朋友开口了。我的真心真情打动了他们，博取他们的同情和支持。两万、一万、九千、两千，最小数字为一千，总共借了八万多，共借了一家银行和十六个人。我立了个本子，把肖三陈四谢五，姓名数额，要利息不要利息，好久偿还，一 一记录清楚。我就跟做梦一样，居然借了这么多钱。每隔一段时间把账本翻一翻，看又还了多少。还钱总没借钱快，整整用了五年才把所有本息还清。

分期交了房子五万的预交款，用余下的三万多在县正街租房的楼下又租一间十多平米的门面开了个小南杂店。

为了早日把欠款还清，拥有一套完全属于自己的房子，我们夫妻俩进行了一场五年近两千个日日夜夜的“马拉松跑”。我进货，妻坐店，父母帮忙。不管春夏秋冬、打雷下雨、寒来暑往，我们吃在店住在店，卖货收钱，夜以继日。店子初开，我好放不下面子，见熟人经过就会躲起来。其间有人鼓励过我们，也有人轻视过我们；被骗过被欠过，有欠货款不付者，你去讨他还要骂你打你。别人过年我们守店，夫妻吵过架，老婆出走过（没走多远，当晚又回来了）。酸甜苦辣，五味杂陈，旁人无法体会。

每还清一笔欠款，我就在被欠人姓名后打个钩，在数字底下画条波浪线。每每翻开账簿，看到还有一大笔没还清的账，晚上睡觉都睡不好。好在只要肯吃苦，一分付出总会有一分收获。一年两年三年四年，我们的欠账一点点还，终于剩下不多了。2003年，因超市兴起，小南杂店的不但东西不好卖了，利润也在一天天变薄。这年刚过完春节，我们把经营了五年的店子转让出去了，还清了所有的人欠款，还余下3万元现金。千斤重担终于卸下。我终于可以安稳地睡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早晨起床，面向太阳，神清气爽。走出房子跑跑步，逛逛公园，原来生活是如此美好！

我们的房子是1999年住进去的。房子三室两厅一厨一卫，有一百多平方米。瓷砖都是从广东统一买来的，窗户是高级铝合金的，门是双层防盗门。洗脸盆水龙头当时就花了好几百，质量特好至今未换。整个房屋除楼层高点，布局合理，质量一流，光线充足，空气流通，冬暖夏凉。刚住进去的时候，兴奋了好一阵子，感觉太幸福太享受。

因忙于生意和上班，少有时间照顾孩子。孩子就把白墙当黑板经常在上面涂涂写写，留下了不少“中国画”。用锤子在地板上敲敲打打，致使瓷砖缺棱少角。我有时脾气大，骂了他打了他，他无可奈何，就用铅笔在门边墙写上“这个曹良雄吃狗屎”等表示抗议和泄愤。别人家的墙历久如新，而我们家的墙就显得既“老”又“脏”，却充满了生活气息，记录着孩子的成长。

这套房子我之所以有感情，还在于给我带来了许多意外收获。它不但让我住了十年，还发租了十年，每年租金近万元。现在买掉她，至少有三十万元。借鸡生蛋，时间成就一切。因买房，我还形成了我的财富观。

感谢党感谢政府感谢时代感谢父母感谢亲朋老友感谢老婆！最后还要感谢自己！我充分享受了时代进步的成果，是大家成就了自我。亲朋好友的真心相助不但使我战胜了困难，而且赢得有尊严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