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欧阳华丽

李峰从小贪玩，一天到晚跟一帮半大小子上山下河，赶鸭追狗，天天一股子汗酸味，常让蚊子咬得一身一脸的包。于是他家里常有这样的场景：一进家门，母亲就把他往院子里赶，快洗洗去，一身的味，招蚊子！

为了让他少给蚊子叮咬，母亲想尽了办法，熏艾草、点橘皮，还在家里各个角落放上一盆盆驱蚊草。那些香草闻上去有淡淡的清香，是天然的祛味驱蚊剂。

后来李峰去了城里念书。母亲知道他爱运动，便用家里的驱蚊草晒干，为他做了很多驱蚊香囊，嘱咐他放在衣柜、床头、枕下、衣兜里。有了这些香囊，李峰身上一直有股淡淡的清香，从没受过蚊子的侵扰。

李峰参加工作后很争气，刚过不惑之年就成了局里的一把手。他早就想把母亲接进城，可母亲说故土难离，不肯去。李峰便每个月抽时间回来看望母亲，每次回来，母亲都不忘让他带上一些香草香囊。李峰说：“以后别再弄这些了，现在我工作环境好，没有蚊子。而且我也不是那个贪玩的泥猴了，天天都洗澡，还用男士香水，用不上香草了。”母亲一笑置之，照做不误。

这天李峰刚回到老家，同村在外做建筑的大勇就踩着他的脚后跟进了屋。他们从小就是玩伴，有着一块割草、砍柴、掏鸟蛋、捡石头的友谊。说到捡石头，这绝不是随口说一说的话。他们村紧靠青衣江，早些年，二人没事就到河边捡图案有趣的石头。多年下来，两人成了奇石爱好者。李峰房间里有一半的奇石是和大勇一块从青衣江捡回来的。

这些年，大勇做建筑挣了不少钱，早成了奇石收藏者。而李峰收藏的这些石头，虽然少名石，却也别具特色。所以每次李峰回来，大勇就上门交流拣石、玩石、赏石的心得。这天，大勇掏出了一块金海石，说是自己最近去云南旅游时淘的。李峰接过仔细观赏，摸一摸坚硬细腻，掂一掂重若金银，叩之铮然有金属声，细观之，色泽温润，线条流畅，活脱脱一幅观音菩萨的图案，形神兼备。李峰左看右看，轻抚细摸，实在是爱不释手。“你要是喜欢就留下玩吧！”大勇一脸诚恳。李峰连连摇手：“不行不行，君子绝不夺人所爱。”

“这不是夺人所爱，是解人危难。你也知道我唯一的爱好就是收集奇石，现在家里就像一个小型奇石博物馆。你老弟嫂见我拿石头回来就跟我生气，我也不怕你笑话，她说我要再往家里拿石头，她就要跟我离婚了。”李峰一下子乐了：“你在商场上叱咤风云，没想到在家里倒是‘妻管严’。”

“是啊，我连放这个石头的底座都做好了，就是不敢往家里拿。不过我们是兄弟，放你这跟放我那是一样的。”说着大勇从包里拿出一个红木根雕，将奇石摆上，果然一瞬间家里其他的石头顿时失了颜色。

两人兴致勃勃聊到夜深才散。

李峰刚刚洗漱好，母亲进来了。母亲在李峰身边耸了耸鼻子说：“儿子，身上有味了啊！”李峰一下子有些愣：“妈，我才洗完澡。”“再去洗洗吧，去去味！”李峰笑了：“妈，你以为我还是那个疯玩的泥猴啊，动不动就赶着我去洗澡。”“我说有味就有味！”母亲突然发了火，把他往浴室里推，“快去。”

他看着母亲不容抗拒的眼神，默默地进了浴室。

“峰儿，大勇近来找你的次数可有点多啊！”李峰擦头发时听了母亲的话，不禁叹了口气。大勇是自己多年的朋友，一次次地将自己淘的品相好的奇石送给自己，又从不提什么要求……

“我说你身上有味了，你还不信！你看，你爱好奇石，这么重的‘味’，哪能不招他围着你转？这就像你小时候出汗多，蚊子就喜欢叮你一个道理。你得好好想想怎么才能摆脱‘蚊子’去掉‘味’！”

第二天，李峰返城时特地装上了母亲为他做的祛味香囊，还带了两盆驱蚊香草。一盆放家里，一盆摆在办公室。

办完这一切，李峰微信给大勇转去一笔钱，附言：兄弟，你送我的石头都卖了，卖石头的钱微信转给你。我现在不收藏石头，改收藏香草了。这种香草，很难找到的。

李峰嗅一嗅，室内，清香缭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