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火森

我的家乡在永兴县柏林镇枫坪村对门塆。地方不大，村民不多，好在永安公路从我村对面经过，因此也不算偏僻。

在我儿时，家门口一条1米多宽可以通板车的泥巴路直达对面的李家塆。据说那是1958年成立人民公社，农村搞大集体后，李家塆的社员修筑的，其目的是方便两村的村民往来。洞中的水田田塍较宽，这是特意加宽用来种植各种时令瓜果蔬菜的。冬春两季，田塍上种满了青菜、白菜、萝卜、大头菜、大蒜、青葱等蔬菜。夏秋两季，田塍上到处种植着插着木条子的长豆角、黄瓜和辣椒、茄子、西红柿、香瓜、西瓜；每丘田的田塍边上正反两面都是黄豆。放眼望去，这些瓜果蔬菜错落有致、郁郁葱葱，与田野中青青的禾苗组合在一起，非常赏心悦目、美不胜收！稻谷成熟的时候，满洞一片金黄，不仅美观，而且喜人！

那时，田里都蓄了较深的水。当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之时，随着水温不断上升，晚上，水田里的泥鳅黄鳝，都会从淤泥中钻出来呼吸，甚至鲫鱼、鲇鱼等其他鱼类也一动不动，静静地趴在水中的淤泥上休息。只要天气晴暖，不少村民会把干透了的松树劈开，剁成一截一截的，作为晚上照鱼的燃料。到了晚上，照鱼的人两人一组，一人用背篓背着松明子，把竹篓系在腰间，另一人左手举着灯笼，右手拿着叉鱼的铁叉，发现鱼就叉下去，然后把叉到的鱼交给系鱼篓者取下，置于篓中。每逢这个时候，田野里，到处灯火闪耀，与天上的星星相互辉映，形成一道亮丽的风景。

我第一次参与照鱼活动，大约是五六岁。那天晚上我手拎鱼篓，跟在三哥身后，四哥手提着一大篮筐松明子在我后面。我的主要任务是把三哥叉到的鱼放进竹篓中，四哥则负责往灯笼中添燃料，我们三人配合相当默契。因为我是第一次晚上在田塍上行走，几丘田下来，晕头转向，举目张望，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了。那天晚上我们收获颇丰，1个多小时，竟然照有两斤多鱼。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独自一人照鱼，每次都能照到1斤以上。

立冬之后，春耕之前，田里的禾蔸立在水中，很容易繁殖虾米。我家里有母亲编织捞虾米的竹捞勺。小时候放学回家，我经常拿着捞勺去田里捞虾米，从来没有空着手回家。

我家门口有一条非常小的江，两米来宽，弯弯曲曲，向北方流去，注入安仁县的土地河。为了灌溉方便，江中隔不远设置了堰口。江中有各式各样的鱼和较大个的虾。这种虾我们老家叫木子虾，比小虾米大多了。只要几天不下雨，当水流很小，流速十分缓慢的时候，有时是我和四哥两人，有时就我一个人，提着木桶和竹篓去江边，找一个适当的位置，搬起泥巴把堰口堵住，然后顺着堰口下游，一段一段地把水戽干，鱼虾就摆在淤泥上了。我们立马快速把鱼虾抓起放进鱼篓。等堰上游的水快要漫过堰口时，我们鱼篓中已经有几斤鱼虾了。于是爬上江岸，扒开堰口上的泥巴，让水向下游泻去。然后提着鱼虾，高高兴兴回到家里。我们的每次行动都收获不小，颇有成就感，心里都十分开心。母亲看见后，每次都会露出满意的笑容，并快手快脚将鱼虾进行加工处理。

用筌捕鱼，是我们经常使用的传统方法。筌分大、中、小三种。大筌像一只大喇叭，一般在发大水时用。涨大水时，我将大筌置于水流湍急的壕沟中，喇叭口朝上，借水的力量把鱼冲进筌中，过了一段时间再去起筌，把鱼从筌中取出。中筌，则寻找水田经常有水流的缺口放置，筌口朝下。鱼喜欢逆水而上，然后自然而然地钻进筌中；一旦钻进筌中，就再也无法钻出来了。隔几个小时，我去取一次鱼，每次都有斩获。小筌，是晚上用来在水田中捕鱼的。下午太阳下山时，我先挖一些蚯蚓，用火把蚯蚓煨熟煨香，用竹篓装上，带上小筌和早已准备好的竹棍，走向水田，按每一丘田的大小，放置几只小筌。确定放置的位置后，我在田中扒开一掌来宽的淤泥呈壕状，抓一坨较硬的泥巴，从中按一个小窝，抓几条熟蚯蚓放在窝中，覆盖在小筌尾巴的口子上，接着把小筌放在扒开淤泥的小壕中，插上小竹竿做标记，就算大功告成了。然后再放下一个……泥鳅闻到蚯蚓的香味，就会往小筌口钻。第二天清晨起床，我顾不上漱口洗脸，赶快下到田里，收筌取鱼。一般来说，20只小筌，一夜捕一两斤泥鳅还是不在话下。

以前，我们的水田里大田螺较多。只要有时间，我就会下田捡田螺，然后把田螺用水养着。几天下来，田螺多了，逢赶集时我把田螺煮熟，挑出里面的肉，去集市卖。那时的田螺肉两三毛钱一斤，我每次都能卖一两元钱回家，兴奋不已。

我捕捉鱼虾，增加了家里的荤腥或收入，享受到了劳作过程中的乐趣，还使我的心灵得到了些许的满足，何乐而不为呢？

随着我国施行土地承包制，家乡的村民为了增加耕地面积，纷纷把分给自己水田的田塍开挖，每条田塍（包括那条一米多宽的道路）只剩约20厘米宽了，人们在田塍上行走都感到十分困难，何谈在田塍上种瓜果蔬菜？现在我们再也无法欣赏田塍上那美丽的风光了。

后来，老家大量种植烤烟，大部分水田变成了烤烟基地；原来的双季稻早已变成了单季稻。再后来搞土地流转，由种植烟草和稻谷的专业户承包。由于第二年要种烤烟，而种烤烟田里不能有水，要旱土种植，所以水稻收割后，田里的水必须放干。没有了水，鱼和田螺还能存活吗？所以，家乡的田里现在根本看不到任何鱼和田螺了。老家唯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江，由于搞田园化，几十年前就已经拉直，即使有水也无法藏住鱼了。因此，想在老家体验照鱼、捞虾、戽鱼、用筌捕鱼、捡田螺等生活，那等于白日做梦，因为那些事情已经离我们远去，早已成为历史。

我是一个怀旧之人，对昔日家乡田塍上的风光不再，不能重温过去照鱼、捕鱼、捡田螺的生活，多少有点失落。我之所以写下这些文字，其目的在于回忆家乡昔日的情景，回味过去在家乡生活的乐趣，让子孙后代了解家乡曾经发生过的真实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