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曹光雄
似乎裕后街的曹家湾名气大,却不知牙石桥西河边北走,穿过几家耒阳人的打铁铺、朱氏碾米水磨坊,于干城街(裕后街下面郴江河边)左上石阶,也有个曹家湾,且历史悠久,背后即靠南关垴上。
这个湾里建有一座青砖黑瓦老三合院,到我父辈时不知已翻修多少次了。我儿时记得住有四户宗亲,正厅朝门前有60余平方米鹅卵石铺地的大坪,左前厢两层楼为我家居住,前有单独门出入,右后有侧门通四户共用厅屋。厅屋正中有神堂,供奉天地君亲师神位,初一、十五共敬香烛。厅后厢房左右是我两位族伯居住,右前厢房是族兄居住。我家右边有柴门进入,是我父从日本飞机轰炸废圩中,开垦出的近一亩菜地,父母勤劳种四时蔬菜。院后有一小坪,长有一棵大柑子树,盖有一间共用茅厕。由大坪沿石阶下二十几级的坡,通干城街,坡下右边为曹姓街坊住房,左为黄姓街坊住,正对门为潘姓街坊住。街两旁均为铺屋,中间为石板路,有开万茂和酒庄、欧学章肉铺、荣昌油盐店、李言谅客栈、黄义清做魔芋兼烘干牛巴、烤糍粑店,还有胡氏炸油粑子摊。
据清宣统年间《郴阳曹氏族谱》记载,干城街曹家湾开基人曹寿益公,乃牡丹之乡山东曹州府人氏,元朝后叶任广东潮州太守,明洪武初年改组辞官回鲁经郴,至乌石矶访旧友,见郴江绕郴山,山清水秀,喜不自禁,遂买下干城街地建了曹家湾三合院。
六百六十余年来,子孙在郴繁衍,联系到现后人加先辈谱的共有五千余子孙了。现众宗亲分散居于郴城裕后街、码头石,槐树下八十把(田家湾附近)、合石洞、龙风洞,大奎上龙头岭、凉伞坪,桥口蓝家洞、排塘,塘溪瓦渣塘,还有远在北京、湘潭、杭州、成都的。我已是二十一代,年有七十八。再下共有三十余代了。继1949年10月修谱,2011年初再续修谱,当今族中宗亲有军中将领、师级军官、团级军官,市级党政干部,大学校长,民营企业家等。已故原市教育局督学雷柏寿先生,生前特为我氏续修谱撰联:“开基寿益公致仕潮州政通人和铭国志 后续儿孙众生根九域丁旺业盛展宏图”。
老干城街在郴江河段上,是旧中国时期江西崇义、遂川,湘东炎灵、湘南桂东、资兴等县商贾过牙石桥,进郴城经商的唯一通道。为何取名干城街?经查词源,方知“干城”比喻捍卫或捍卫者。有例句:《东周列国志》第79回“知太宰以巍巍功德,外为吴之干城,内作干之心膂。”(明)陈廷曾诗:“男儿有志死干城,妇人守节投江浒”。孙中山《大亚细亚主义》:“究竟是做西方霸道的鹰犬,或是做东方王道的干城,就在你们日本国民去详审慎择”。始明白干城街即为郴城南护守之要道,足见取名是有其战略和文化底蕴的。遗憾的是,如今郴州老城的干城街,已被改建后的裕后街兼并,不复存在了。
我童年所住的干城街,堪称典型的旧城小街一景。想起上世纪五十年代初过春节,除夕下午起,所有街坊大人都在大门贴上春联,并在门前插一腊叶树枝,枝上贴有十几张买来的画有吉符的红纸片,意为招财进宝的摇钱树。地上用切成节的白萝卜做座插上香烛。年饭前,大人们焚香燃烛放爆竹,烧钱纸,敬天地求来年吉祥。晚上大人守岁,灶火通宵烧得旺旺的,因当时经济有限,父母给孩子的压岁钱,也就一角两角,意思一下。大年初一,大人都起得早,待儿女起来换上新衣,便在灶火上撒上一小把米,烧得叭叭响,全家人伸手烤烤,意为新年红火衣食丰足。到七八点钟,家家户户开门,几乎是鞭炮齐鸣,对门对户相互拱手作揖互贺新年好。不一会,便有鼓乐声传来,是傩戏队走街串巷来表演了。这既是一种神秘而古老的原始祭礼,也是给众街坊流动拜年的仪式。领头戴有柳木面具的演员,扮演传说中的驱除瘟疫的神──傩神,用反复的大幅度的程式舞蹈动作闹腾。他们纯朴,不讨要红包钱,只要报以阵阵鞭炮声,为大家添加了许多欢乐。十五元宵节,家家炸元宵吃。晚饭前,众街坊将门前插的腊叶树枝放下燃烧,烧得叶子噼里啪啦连环响,结束闹新春,开始新的一年劳作,至今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