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曹光雄
1927年8月1日,中国共产党带领北伐军三万余人,在周恩来、贺龙、叶挺、朱德、刘伯承等领导下,于江西南昌举行武装起义,打响反对国民党反动派的第一枪。
1933年7月11日,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根据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决定将8月1日定为中国工农红军(中国人民解放军前身)成立纪念日。第一个庆祝“八一”建军节,是朱德率领南下的起义部队在资兴市兴宁镇布田村庆祝的。
今年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95周年,特此回忆我从军战斗生活点滴。
鲘门半岛海防往事
1961年8月至12月,新兵的我随42军直属高炮67团中炮连,在广东海丰县鲘门半岛扎营,执行对美蒋P-2V低空特务侦察机作战任务。当时部队装备、后勤保障还比较落后,我连装备的高射炮,是前苏联二战时期淘汰的85毫米高炮,只能单发炮弹装填和发射,而且射击只能起到火力拦阻作用,不能直接命中敌机。我们在野外扎营,除连指挥所和连指挥员有帐篷外,其余人员均住宿在拉炮的十轮卡车上。
鲘门,距离海丰县城有30多公里的路程。这里是半岛,依山傍水,海岸线全长23公里,形月弯状。我们驻守的海滩靠鸡公山岛附近,当时荒无人烟,见不到一个老百姓、一只渔船。唯一能听到的,就是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各排、班均夜宿在牵引卡车上,我们利用车上安装的活动坐板,夜晚拉开铺上床板,就分上下两层歇宿。车厢前后挂有帆篷布可挡风雨。炮班每车住有8人,指挥仪班有11人。秋季晴夜可将篷布打开,空气能对流,倒没什么。要是遇上刮风下雨,前后篷布拉下来便苦了,汗臭味、脚臭味弥漫车厢出不去。起初,大家叫苦不迭,用被子捂住鼻睡,时间长了,便久闻不觉其臭了,竟然互相调侃道:“好久没吃豆豉,现在倒是闻到豆豉味了。” 大家在狭小车厢里歇息虽有抱怨,却也友善互谅,因为是战友胜兄弟,同呼吸共甘苦啊!
高炮兵对空作战,是以秒计算的。团首长要求:“30秒炮响敌机落!”美蒋P-2V低空特务侦察机入侵,一般都是超低空贴着海面夜航,绕过我雷达入大陆,用红外线拍摄我军事要地,很少白天来。也就是说,从指挥所警报器一拉响,战士们就得飞速跑到阵地,30秒钟内做好联得上、打得响的战斗准备。
听参加过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的老指导员说:“新兵怕炮,老兵怕嚎。”新兵畏惧炮响震耳,老兵无所畏,而机枪扫射方向没个准,所以怕机枪嚎。真的,我第一次参加实弹射击打飞机脱靶时,那轰隆炮声震耳欲聋,尽管我张开了嘴,保护了耳膜,却也一周听不到别人说话。因此跑警报上炮位,心里就难免有些紧张。“30秒炮响敌机落”,老兵经过长期练兵,动作飞快。我们新兵就忙中有乱,一骨碌爬起来找不着鞋子,便只好赤脚跑去炮阵地,动作就慢四五秒了,自然挨班长批评。怎么办?无奈就偷偷换穿一双干净鞋子睡觉,果然就赶上老兵跑警报的速度了。
在这荒无人烟的半岛驻防,除了战备训练、夜晚跑警报外,就是每周有文娱小晚会,各排唱队列歌曲比赛、讲战斗故事,就无其他文化活动了。倒是逢上星期天不训练,每班可轮流一人外出去鲘门镇逛街,可沿着海滩捡些很漂亮的贝壳、海螺壳回来。在家的便由排长、班长带着到海岔子里去捉螃蟹、海螺、大虾,收获品交炊事班给大家加菜,是最快乐的。
昔日海门港海防纪事
1962年6月至8月,我所在42军直属高炮67团, 从广东海丰县移防到南海边陲——潮阳县海门镇山头构筑阵地, 担任护卫我海军鱼雷快艇基地防空作战任务, 那段日子所见所闻记忆犹新。
海门渔港是国家一级良港, 海门湾驻有我海军鱼雷快艇基地。我连装备的是85厘米口径中炮, 刚到目的地山头, 即有当地一个民兵连前来接应, 一起帮推炮、共挖炮掩体、搬炮弹、架宿营帐篷、佈伪装。人多力量大,比平时我们自己单独构筑阵地,少用了一半功夫。海边天空瞬息万变, 刚才长炮管翘指蓝天, 顷刻晚霞金光万道, 海水也由蓝色变成金色。渔港渔船交叉满布, 青壮年渔民个个是民兵, 他们劳武结合, 身背枪枝弹袋, 出海、返航, 布网、收网,都不忘战备, 随时准备痛击海上来犯之敌。海军鱼雷快艇基地除了部队自身岗哨外, 也都加了民兵把守, 真似铜墙铁壁、森严壁垒。
渔港的鱼腥味, 随着海风弥漫整个海门镇, 我和战友们初来乍到, 都感到刺鼻不适。可联防的民兵兄弟告诉我们说:“那可是渔民丰收的美味, 比蜜还甜呵!”
这里还有一处省级文物“万人冢”,是抗战时期日军残杀渔民的历史罪证。史料记载:1939年8月21日晨,日军战舰停泊在海门湾,向海门城区炮轰一轮,炸毁1400多座民屋;1941年3月25日,继汕头、潮阳沦陷后,日军占据海门,实行“三光” 统治,陆路设卡、海路海禁,海门同胞经过哨卡稍有不顺,即惨遭杀害。尤其是1943年夏季,战乱致瘟疫流行,尸骨遍野, 海门沦陷期间,死亡人数达3万多人。建国后政府对冢墓进行了修缮,有石刻碑文为“海门陷倭癸未夏死难同胞之墓”,左右挽联为“创痕留史乘,怨气拥风涛”。“万人冢”再现了日军侵华的罪恶历史, 战友们个个义愤填膺, 深感作为解放军战士, 保卫祖国, 抵御外犯责任重大。
蜈支洲岛旧事
海南三亚市海棠湾镇蜈支洲岛,很像一种名为“蜈支”的海洋生物,遂将该岛名为蜈支洲岛,并沿用至今。上世纪50年代至80年代,该岛为我军战略防御的重点地区。1978年9月,我从广州军区来到驻守该岛的独立营采访,所见所闻感触尤深。
蜈支洲岛,是每年台风首当其冲之地。每当夏、秋季,岛上战士们种的蔬菜,如遇台风、暴雨,即被摧毁得连渣不剩。那时没有冰柜,储藏不了蔬菜瓜果,而台风天,一切船只又停靠港避风,炊事班给养员无法到岛上附近的林旺镇或海棠湾镇的黎、苗寨买菜。无奈,营首长便号召各连大力养鸡作战备菜。
我刚到营部,即逢上台风肆虐,无论高大挺拔的乔木,还是葳蕤茂盛的灌木,甚至号称“地球植物老寿星”的龙血树等,都像被巨人拿木棒横扫后朝一边歪倒。
开饭时,没有蔬菜,却端来一大盆红烧鸡块,我怕是营里照顾我搞特殊。营长笑着说:“要说特殊,我们全营上下这台风天都在搞特殊哩!”教导员告诉我,台风季节种不出菜,遇上台风,就只能享用通信班和炊事班共饲养的鸡了。结果,连续两天台风,我和大家餐餐吃红烧鸡。
蜈支洲岛呈不规则的蝴蝶状,面积1.48平方公里,东西长1500米,南北宽1100米,海岸线全长5.7公里,南部最高峰海拔79.9米,30多年前,还是一座较荒凉的小岛。岛上除几个小渔村外无学校,教导员家属随军,女儿已年满8岁了,不能老是呆在岛上军营家里不读书。父母下定决心将女儿送出蜈支洲岛,在林旺镇一小学就读,并找了一老乡家寄宿。
教导员虽然每月也都给老乡家合理的食宿费,但当时老乡的生活环境条件差,住的是茅草房,人畜上下混居,蚊蝇蚂蚁虫咬,腥臭的虾酱恶心难吃,一个从未离开父母的小姑娘,在一个陌生地方怎么安心。
一日,营部给养员到林旺镇买菜,顺便来老乡家看望放学的小姑娘。小姑娘见面就哭了,硬拽着给养员的衣服,跟着回到了蜈支洲岛军营家里,父母见女儿说不出的心疼,给她做了好吃的,以示弥补。在家住了一宿,第二天,女儿说什么也不肯再离岛上学去。教导员深知不能心软,好说歹说不听,他便解下扎着的皮腰带,硬着心鞭打女儿离岛去上学。
进入上世纪90年代后,和平与发展成为世界的主题,随着现代战争武器的发展,蜈支洲岛失去了战略意义,如今该岛已作为休闲度假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