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04

有一种偏爱,叫粽子 版次:A04  作者:  2025年06月03日

□ 欧阳朔

端午节前夕,我是最拧巴的人。粽子、桃子、鸭子、梅子、蒜子,多好吃的东西,新鲜又便宜,而且,唾手可得!但是,我却要忌口,因为血糖起伏不定。

老婆晓得我的德性,总是拼命抵制,偶尔也施舍一点同情,买一点回来,供一半,藏一半,给我过一下瘾。啊,这些靠唇枪舌剑得来的东西——特别是粽子,哪里舍得一口咽下呀?我先把三个角解开,切片,再拿一把勺子,像小孩子吃棒棒糖一样,细嚼慢咽,有时要耗上大半天咧!

这时候,我就会特别想念三个女人:母亲、岳母、姐姐。她们都会包粽子,配方不同,做法各异,但都是我的心头爱。

母亲包粽子又快又巧。她像捆禾苗一样,用一根粽叶或苎麻丝,绕一圈半,再用点巧力一拉,手腕一翻,就牢牢捆在三角粽的腰身上了。她还会借助竹筒包枕头粽,舀一筒浸泡好的糯米,用几片新鲜粽叶裹好,捆起来像一截圆柱体,煮一个通宵,剥开一看,哇,糯香和粽香弥漫,如果夹上一块黄糖,那就更加好了。

母亲把这个技巧传给了我姐。但是,姐姐生性不爱做家务,她说:“我宁愿去田里做事,也不爱围着锅台转!”三十多年前,母亲去世后,长姐为母,为了几个弟弟吃上粽子,她不得不洗粽叶、泡糯米,花上大半天工夫,包一大堆粽子,煮透了,摊在簸箕里,三角挺尖,翠绿可爱。她包的粽子,比母亲花样多,里面掺了花生、红枣、绿豆、核桃等。有一次,我夸她比母亲做得更好!她却很认真地说:“哎呀,以前哪有这个条件?饭都吃不饱!”想想也对,以母亲的聪慧和能干,那个枕头粽子里怎么会是纯糯米啊。

端午节恰好是我岳母生日。年年端午节,我和妻子都会以祝寿为由,赶到岳母家去蹭吃蹭喝。前一天晚上,岳母再忙,也会包一些粽子,花一个通宵煮好,等到我们几个女婿吃饱喝足后,每家每户分一袋子回家。她包的粽子也是三角粽,放了碱水,比我家的小一些,配料很足,花样蛮多,还有腊肉,一只只用麻线捆好,吊起来像一串青蛙。拎回家后,妻子会把它们藏在冰箱里,像防贼一样盯着我,每天最多只能吃一个!

年过半百,见识多了,我才意识到乡风民俗也是流变的。小时候,我老家端午节吃馒头和糖包子,中秋节才吃粽子和鸭子,而且,麦子和糯谷,面粉和糯米,都是自家种的,也是亲手用碓和砻研磨出来的。进了城,当上记者,看了人家划龙舟、杀鸭子、包粽子,感到很诧异:哎呀,我们老家为什么习俗不同呢?默默一想,原来老家没有江河水面啊,而且当时家家困难,买糖要凭糖票,舍不得,也买不到面粉与糯米,只能吃个馒头了事,蒸个包子就算奢侈了。

山河未变,时代不同。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道理也没变。但是,人民的吃食、习俗、感受却在加速嬗变!我们的端午节也是如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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